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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坐無坐相可得，禪無禪心可證」，「坐」為女人，我們恐怕無法直接奢求這種身體的自在無礙，「坐」為女人，我們卻可以從「坐沒坐相」的身體實踐開始，一步步尋找日常生活行住坐臥的解脫。 總是十分挑剔座椅，因為深知自己的毛病，一坐下去就很難挪動的土相性格。但與其花大錢買人體工學設計的昂貴座椅，不如一時半刻起身活動一下舒展筋骨來得健康有效。道理是知道的，但總是做不到。 最早他們是這麼說的，頭正，目前視，肩平，胸提起，背部緊靠椅背，軀幹和下肢在髖關節處彎曲，大腿與地面平行，小腿與地面垂直，雙足內緣平行，足底平置地面，雙臂放鬆。後來有了更為明確與科學精準度的「三個直角說」：坐下時手肘彎曲呈九十度，後背與大腿呈九十度，膝蓋彎曲呈九十度。這種標準坐姿以垂直面與水平面的直角交接，提供了自我測試與修正的基準，連帶也規範調整了桌面與座椅的高度。但將身體坐姿隨時調整到三個直角，也真是難為，有種過度正襟危坐的內在緊張，時時緊繃，無法放鬆。 現在可好，最新的醫學報導指出，就標準坐姿而言，上半身與下半身在髖關節的折疊角度，應該大於九十度，而重新規範出一百二十五到一百三十五的最佳角度。突然之間，我們的坐姿得到了恩賜，上半身被允許可以微微再向後，更貼近椅背，額外多出了四十五度角的轉圜與解放。 這新一波「西方」的人體工學計算方式，倒還滿能符合古老「東方」的經絡與氣血觀。以前身體力行「三個直角說」的坐姿時，就不時抱怨髖關節的直角不自然，不僅命門無法放鬆，更直接壓住會陰，有礙身體的氣血循環。現在取消了這個直角，讓我也連帶懷疑起另外兩個直角的可信度。如果按照太極拳的沈肩墜肘原理，坐姿上下臂手肘的角度應該略小於九十度，才能更有效放鬆肩頸的肌肉，以夾脊的往下鬆垂，平衡容易往前傾斜的胸部。而大小腿膝關節的角度似乎也應該略小於九十度，讓膝關節略高於髖關節，把身體的重心更加穩穩當當地交給坐骨結節，達到骨盆腔與會陰的徹底放鬆。 別人是站著練功，我偷懶，總是將太極拳的無極式變成坐姿，將就著邊看書邊調整氣息。說也奇怪，以前上天下地收集各種標準坐姿的相關資料，就只為拯救那長年案牘勞形所造成的腰酸背痛，也曾嘗試號稱最符合人體工學的電腦椅，卻總還是不習慣那種好似廟裡參拜似的長跪不起。練太極拳後，身體姿勢大翻修，站也不會站了，走也不會走了，坐也不會坐了，一切從新開始學習，生趣盎然。現在坐著看書，不再從頭到腳標準步驟一一檢視，頭有沒有正，肩有沒有平，不再要求矯正這個直角後，再去矯正那個直角。現在坐著看書很簡單，放鬆夾脊，感覺雙手勞宮穴的氣通了，放鬆命門，感覺雙腳湧泉穴的氣通了，四肢麻麻漲漲的，就對了。 而這樣麻麻漲漲、全身氣血流通的坐姿，有一項極為關鍵卻很少被提及的要點，不在兩腿膝蓋的角度，而在兩腿膝蓋的距離。作為女性主義者，以前總愛批判所謂的「站有站相，坐有坐相」是性別歧視的身體規訓，男人站立時雙腳分立，才叫雄糾糾氣昂昂，女人坐下時雙膝併攏，才叫典雅端莊有氣質。學了太極拳後才深深體會，不論站立、行走或坐臥，夾襠是最有礙氣血循環的，而所有父權文化的身體規訓，都要求女人併攏雙腿，合攏雙膝，這種夾緊大腿向內封閉的身體姿勢，都是夾襠，矯柔造作不說，光是有礙身心健康這一項就不應提倡。 對女人而言，最健康的坐姿就是雙腿自然張開，膝蓋分離向前，就是父權社會認為最沒有氣質沒有坐相的女人坐姿。坐沒坐相的女人，可能就是坐得最健康、坐得最穩當、坐得最氣血流暢的女人。 「坐無坐相可得，禪無禪心可證」，「坐」為女人，我們恐怕無法直接奢求這種身體的自在無礙，「坐」為女人，我們卻可以從「坐沒坐相」的身體實踐開始，一步步尋找日常生活行住坐臥的解脫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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